“……”
害死过人……
银朵心里听的直发凉,思绪瞬间被带跑偏,她直勾勾的盯着他,难以想象这句话会是面前这个斯文清润的男人说出来的。
不对。
一定是哪里出现了问题。
这怎么可能呢?
如果真要是犯了法,他早就坐大牢了。
怎么可能站在这里,光明正大说出这种话,他肯定是为了吓唬她,让她别太信任别人。
可……他看起来,真不太像是开玩笑的。
银朵分不清他话里的虚实,心脏空了好一阵,终于讷讷从嘴里吐出一个字:“噢。”
“噢?”随春笙单手托着伞,意外的看着她的这个反应,唇角也勾起淡淡的弧度,语速变快:“就不感到害怕么?”
银朵眨了眨眼睛,怕他光顾着遮自己,淋湿后背,大胆往前站了一步,和他贴的很近,才说:“我还是不害怕。”
随春笙:“胆子真大。”
银朵:“也不是胆子大。”
随春笙:“那是什么?”
银朵:“你又没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,我当然不害怕,你跟我说清楚了,你做了什么,我才能考虑自己害不害怕,但这明显是个秘密,你不会说的。”
随春笙轻笑一声,没吭声。
下一秒,银朵又说道:“嗯……也有可能是,我有个坏毛病,重度颜控,所以我有点以貌取人了。”
“……”随春笙一时不知道该批评她的缺点,还是该谢谢她的夸奖。
过了一会,银朵垂下眼睛来,很认真的说了一句:“总之,哥哥,你以后得谨言慎行一点。”
“?”
“你可能对自己误解很大,我纠正不过来。”
“……?”
“但是我们国家法治已经很完善了,犯了错误,警察肯定早就会来抓你了。”
“……。”
“所以,别老自己羞辱自己。”
“……。”
“毕竟,不是每个人都和我一样清醒。”银朵斟酌着用词,想到小区那些人猜测他是个见不得光的坏人,又提醒道:“外面那些人,他们很容易误会,这很麻烦。”
傍晚的天空本该是橘黄色的。
可在雨天就显得尤为昏暗,来往路过的车辆亮着灯,却照不到两人的角落里,小姑娘言辞恳切,有理有据,还带着点自己察觉不到的幽默感,眼睛里自带光芒。
她真的是很相信他。
让人忍不住想告诉她,这世界不是这样的,世界很残忍,要小心提防所有人。
果不其然。
下一刻,随春笙就抬手,轻轻落在她头顶上,一边揉了揉,一边凑到她的耳边,略带温柔疏离的说:“那我,要是害死了自己的妈妈呢?”
“……。”
银朵猛然睁大眼睛,原本放松的脊背绷直,不可思议的后退一步,抬起的手也暗暗垂了下去,直接失去了表达能力。
随春笙低头看着她。
眼下的小姑娘果然是被他的话吓到了,一双圆溜溜的杏眼大大的,里面还包裹着些质疑,眉头皱了起来,像一只被恐吓了的兔子。
加上她整个人清瘦白净,看起来让人有点……于心不忍。
随春笙轻笑着,直起了腰身,修长的手指抚过冰冷的手柄,将伞换了个边,伞面上贴着的雨珠从四面八方落下,映衬着他的眸色更加的耀眼,生出一种破碎的错觉来。
他笑意缱绻,语气越发漫不经心:
“这么害怕啊?那就当哥哥是骗你的。”
银朵心惊肉跳的别开视线,手腕的心率检测仪开始发出接连且轻微的提示声,她下意识伸手摁掉,开始不着痕迹的深呼吸,以此来平复躁动的心绪。
到底是真的假的?
他身上可没散发着骗子的气息。
还面目含笑,温柔的如沐春风。
还没等她缓过神来,她忽然能感受到男人的靠近,他冰凉的手指拉着她的手腕,往后躲了几步,一辆车飞驰而过,溅起的水花正好落在两人原来站立的位置。
蓝白的春季校服轻薄。
他的指温顺着衣料缝隙渗进来。
凉的让人头皮发麻。
下一秒。
他又合乎礼数的收回手指,声音就贴在她耳边,很近很轻,温和好听:“闹钟响了,该回家了吧,你是要自己回去,还是要跟哥哥一起回去?”
银朵没动,稍带稚气的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,书包的肩带已经滑到胳膊上。
随春笙看她这副模样,贴心的将肩带给她提起来,归拢好,甚至将唯一的黑伞递到她手里,轻轻笑了下,什么也没说,转身就要走进雨里。
……
那个潮湿的春天傍晚,灰暗泥泞的道路有一格格的积水,像薄荷奶茶里的冰,所有色彩都融化在一柄黑伞底下,阴郁却耀眼,却并不黯淡。
银朵捏了捏拳头,撑着伞小碎步般跑到男人身边,使劲垫脚伸手,想把伞撑过他的头顶替他遮挡风雨。
他好高。
得用尽全力才能靠近。
没感受到意料之中的雨丝,随春笙抬眼看向头顶的黑色伞面,才注意到身后的小姑娘已经跟上来了。
两人对视上。
谁都没说话。
银朵为此感到紧张,注意到自己紊乱的呼吸,她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,别看我,我害怕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。
微风轻轻荡起她的头发,落到她高高举起的手臂上,伞也轻轻摇晃。
良久。
随春笙伸手,接过她费力握着的伞,摇晃的伞在他手里变得特别听话,纹丝不动的继续遮挡风雨。
他温和的盯着银朵的脸,好笑道:“你是想跟我一起回去?”
银朵“嗯”了一声。
随春笙垂眸看向等在康复医院门外的车,淡声道:“那就走吧,车在那儿。”
银朵又“嗯”了一声,这次还多加了一句:“哥哥,你慢点走,走太快了我会跟不上。”
随春笙眉眼一松,慢条斯理的跟着她的步伐,“都提上要求了,不害怕了?”
银朵抿了抿唇,故作轻松:“没什么可害怕的。”
随春笙一眼看出她在假装,眉间笑意加深,配合着低声赞扬:“这都吓不到你啊,小银朵真厉害。”
银朵脚步一顿,看着他神情漫不经心、甚至有些哄小孩意味的意味,心中又产生了个极为不妥的念头。
他不是一直把她当成小朋友吗?
小朋友就算做了点什么,也会被温柔的大人原谅的吧?
这样想着。
银朵忽然伸手,不知道哪来的勇气,拉住了他的衣袖和手腕,慢慢朝他靠近。
她想用实际行动告诉他,她真的一点也不害怕!
什么坏人不坏人,在她的生命里,他明明一直都是最温柔、最炽热、最想靠近的存在啊。
随春笙低头,目光落在她温热的指尖上,想起这雨湿路滑的天气,怕她摔了,倒也没有出声阻止,而是任由她抓着不放。
到了车上。
银朵才忽然感到羞涩,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,收回了手,去揉发烫涨红的耳根。
转眼。
却听见一声若有似无的浅笑。
“小朋友,你脸红什么?”
“…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