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婉清正在吃千层糕，差点一口喷出来。
“慢点。”陆南川将水送到她嘴边，另外一只手轻抚她后背，眸中满是无奈。
傅心柔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。
表哥从来没对一个人这么细心体贴过。
叶婉清就着陆南川手中杯子喝了口，软声撒娇：“不想去，我舍不得离开南川。”
“去吧，去学校结交几个朋友。”陆南川将杯子放下，慢条斯理拿起帕子给她擦拭手指上的油渍。
叶婉清对上陆南川平静漆黑的双眸，瞬间知道他有自己打算，点头答应。
赵雅馨忧愁道：“妈这个主意不错，就是清清这个样子，该哪个学校收她，上几年级是个问题。”
陆夫人脸色难看。
她压赵雅馨这么多年，对这女人无比了解，看似替叶婉清着想，其实嘲笑她，就像陆南川前几天醒来和被判定残废时。
陆夫人胸口的一时闷得喘不过气来。
“我看不如让清清和我们一个学校，也好照顾她。”傅心柔好心开口。
一个胆小柔弱的乡下女人，到了她的地盘，动动手指就能碾死。
到时候顶着少帅夫人头衔，在学校丢人现眼，很快就会成笑话，被人耻笑，贻笑大方，就算她不主动离开，陆家也容不下她。
陆南延嗤笑一声：“表妹，你也太高看我大嫂了，她大字不识一个，中西怎么可能要她。”
陆夫人脸色发僵，更难堪。
当初要是娶的叶婉莹又或者傅心柔，又或者她儿子没残废，今天都不至于被赵雅馨这对母子嘲笑。
“清清，你要是想进中西，奶奶就找校长说上一说。”陆老夫人语气温和。
陆明珠嫉妒的眼红。
当年她想进中西，陆老夫人说让她靠真本事，现在却要为了个没血缘的亲自上门。
叶婉清抬眸，小脸乖巧，说的话却狂：“奶奶，不用，中西学校校长，邀请我好几次，让我去做老师。”
有熟人在，方便请假。
话一出，陆明珠就笑出来。
傅心柔唇角勾着笑：“校长邀请你做老师？”
中西这所学校是申城最好的一所。
它建于十年前，最开始不过是个普通的免费学校，是教会用来做慈善用的。
七年前，学校大刀阔斧改革，主要以理科为主，最初还有人看笑话，后来也不知道背后的人哪来那么大能量，请的都是行业顶尖人才做老师。
它中西结合，短短七年时间，里面出了不少厉害人物，很多权贵子弟都把孩子往里塞。
就叶婉清这种大字不识一个，想进去这所学校，先不说陆家得花多大人情，就算进去，也要被嘲笑。
陆明珠和傅心柔就是中西学校，不过两人都是文科生，但即便如此，也足以让她们骄傲。文学论坛新生起的一些新星，都出自中西文科班。
而且中西学校的校长神龙见首不见尾，没几个人见到，但能请来行业厉害的佼佼者做老师，绝不是简单的人。
且这七年来，中西越做越好，即便如此，也能压得住学校里非富即贵的学生，说明来头更大。
这样的人，怎么可能去偏远乡下，还让一个生长在旧社会环境中的土包子当老师，怕不是在做梦。
叶婉清真诚点头：“对。”
傅心柔笑了笑，没再说话。意思很明显，桌上其他人也满眼笑意。
陆夫人往日不太搭理叶婉清，今天破天荒开口：“叶婉清，其他学校也挺不错，我安排你去别的学校先学习一段时间。”
“谢谢妈，真不用麻烦。”叶婉清拒绝，挺有礼貌。
陆夫人脸色却更加难看。
陆南延看向陆南川，嬉笑：“大哥，这个女人怕是得失心疯了。”
陆南川淡漠扫了他一眼：“我相信清清。”
“哥，我说你是不是腿残太久，也失心疯了，这种鬼话都信，当真是残废配失心疯，天生一对。”陆南延嘲讽。
陆老夫人沉着脸拍了下桌子：“行了，刚起来话就这么多，都是鸭子吗？嘎嘎嘎的。”
陆老夫人心情不好，先回房休息，陆夫人瞪了叶婉清一眼，也跟着走了。
叶婉清没怎么放心上，推着陆南川离开餐厅。
傅心柔追上来，好心劝说：“清清，你刚才不该撒谎，表哥现在日子很难过，你这么做太让他丢人。”
叶婉清侧头，微微挑了挑眉，问陆南川：“我让你丢人了？”
“没。”陆南川摇头。
傅心柔垂眼，眸光暗了暗，掠过冷意。
“叶清婉，你太能给自己脸上贴金了，我们打个赌，校长要真让你进中西，我就承认你是我嫂子，否则，你立刻离开我哥。”陆明珠冷笑。
叶婉清抬了抬眼，看傅心柔。
傅心柔轻轻抿唇，劝说：“清清，别用这种事打赌……”
“不敢？”叶婉清唇角勾了勾，眼角眉梢都是冷，几分散漫，几分野，很张扬。
傅心柔心惊，又很快被叶婉清的赌吸引注意力，顾不上陆南川神色：“你想赌什么。”
“没想好，先欠着。”叶婉清思索片刻，想不出，淡淡道。
傅心柔语调温柔：“我和明珠想法一样。”说完，急切看向陆南川，解释：“表哥，我不是看起清清的意思，只是觉得她和你不适合。”
“你什么意思，我很清楚。”陆南川面无表情，语气淡淡。
傅心柔咬了咬下唇，无比难堪，可又舍不得放弃这个好机会。
四人身影越来越远，餐厅骤然安静下来。
陆南延脸色铁青地咬牙说：“这个老东西，每次都偏心陆南川那个残废。”
“还不是你，明知道老东西偏心，还敢在她面前说你大哥残废。”赵雅馨说教。
陆南川冷笑：“本来就是残废，还不让人说了，都是陆家孙辈，凭什么他陆南川能接手陆家，我就不行！”
“笑一时算什么，走到最后才是赢家。”赵雅馨无比淡定。
陆南川往椅背上一靠，双腿很嚣张地搭在餐桌上晃：“之前好几次，都被那个残废逃过，而且都拜那个贱女人所赐，本来还想着怎么把那个贱女人弄走，没想到机会就来了。”
“之后一定不能再失败，试探不出真残废还是假残废，直接弄死一劳永逸。”
母子两人对视一眼，笑了，眼底都是淬毒般是恶毒。
…………
书房。
陆老夫人坐在桌前正在拨电话。
一开始，没打通，陆老夫人锲而不舍，打了好几通，那边终于有人接。
陆老夫人也不知道这校长什么来头，但还是开口就报家门。
她很少用权势压人，但为了叶婉清，拉下脸又何妨，陆家刚发展时，秦家没少给他们帮助。
“前几天陆南川娶妻，以前生活得不太好，现在想让她去中西熏陶熏陶。”陆老夫人开门见山。
那边的张校长正认真研究报纸上的文章，听完气笑了：“陆老夫人，中西规矩，你应该懂的。”
来这的都必须真才实学，还得接受统一，合格才能进来。
陆老夫人十分淡定回答：“我知道……”
说了半天，那边张校长敷衍得嗯嗯啊啊几句，说：“明天过来先做份卷子。”
陆老夫人还是很淡定：“她大字不识一个。”
那边二话不说，直接挂断电话，陆老夫人又打过去，没人接。
不厌其烦地打了好几次，张校长被吵得不行，终于再次接通：“陆老夫人，能让你家孙媳破格考试已经开先例了，现在你说她大字不识一个，我不认为她能跟得上中西的课，应该去上初小，或者你请个私人老师。”
三人到门口书房门口时，陆老夫人还在和张校长交涉，见三人进来，陆老夫人皱眉，捂着话筒让他们先出去。
陆明珠看向叶婉清，叶婉清懒洋洋道：“奶奶，你报我名字。”
陆老夫人迟疑，对电话那边道：“我孙媳妇叫叶婉清。”
“叶婉清？”张校长惊诧。
他邀请叶婉清来学校做老师，就算一个月上几节课都行，都被拒绝。
难道是同名同姓。
张校长：“所以呢？”
陆明珠和傅心柔两人凑电话很近，将张校长话听得一清二楚。
叶婉清从陆老夫人手中抽走话筒，垂眸，语气很低：“云溪山，叶婉清。”
那边研究报纸上青菀最近发表的一篇文章，没听清，不耐烦道：“什么云溪山，行了，我还忙着。”
电话一挂断，顾不上陆老夫人在场，陆明珠倨傲道：“你输了，现在马上离开我哥，我早说了，心柔姐才是我嫂子最佳人选。”
“明珠，你别乱说。”傅心柔害羞看了陆南川一眼。
陆老夫人板着脸：“陆家的事，还轮不到你当家。”
“奶奶，是她自己和我们打赌的。”陆明珠委屈解释。
她就不明白了，奶奶为什么老维护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。
叶婉清垂眸，神色淡定，继续拨电话。
陆明珠嗤笑：“再说也没用，我早说了，中西根本不会要你，你就爱撒谎吹牛。”
电话还没拨通，这边就响了，叶婉清接通，电话那边声音很礼貌，也很激动。
“清清？真的是你？”
陆老夫人诧异，但语气还很淡定：“对，我孙媳。”
那边沉默良久，很严肃：“你说云溪山，叶婉清嫁给你孙子了？”
“对。”陆老夫人说得肯定。
沉默良久，张校长笑呵呵说：“没想到清清这丫头年纪轻轻就成亲了，陆老夫人，你可真是好福气。”话锋一转：“你说清清想来我们学校？问问她想做哪一科老师？”
“当学生。”叶婉清慢悠悠说。
张校长语气更激动：“那怎么行，你这是浪费，是暴殄天物，是……”
“你这是蹬鼻子上脸。”叶婉清冷漠打断。
张校长声音戛然而止：“好吧好吧，你说什么是什么，什么时候来学校，我帮你安排安排。”
挂了电话，书房很安静，气氛诡异万分。
傅心柔紧紧掐着掌心，不敢置信刚才听到的。陆明珠愣在原地，心情万分复杂。
陆老夫人动动嘴，想问，叶婉清起身，推着轮椅不紧不慢往外走，路过陆明珠时，脚步一顿。
“别忘记，叫大嫂。”叶婉清笑，又野又艳，透着点戏谑。
一直到人走出书房，陆明珠才反应过来，她拔高声音：“怎么可能，校长还真邀请她当老师，为什么！”
傅心柔低着头，看不清眼底神情，掌心却被掐破皮。
………
卧室里。
叶婉清松开轮椅，转身就走。
“夫人很厉害。”含笑的磁性声音从身后响起。
叶婉清停下脚步，看陆南川，思索片刻，朝陆南川伸出一条腿，陆南川一脸不解。
“抱吧。”叶婉清顿了下，解释：“给你抱。”
陆南川漆黑冷沉的眸子里漾起笑意：“认真的？”
叶婉清又想了下，很认真，也很平静地开口：“不是，是假的。”
出了门，叶婉清还能听到陆南川低笑声，她将门关上，回屋，拿出纸。
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，翘着二郎腿悠闲地晃了晃，开始在上面画线条。
过了会，卡住了
叶婉清眉眼带着浓浓躁意，揉掉了，又重新开始。
十几张过去，一点进展都没，叶婉清利落扔下笔，拉开抽屉，掏出一块糖。
慢条斯理打开包纸，甜腻的糖在口中化开。
叶婉清眉眼的躁意淡下来，她往椅背上一靠，闭着眼，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。
好几天没动脑子，忽然转动，有点吃不消。
………
走廊上。
陆明珠不解地问：“心柔姐，你说我是不是听错了，张校长真让她当老师？她还给拒绝了？她还那种态度？”
嚣张，冷漠。
但陆明珠好像不意外，好几次叶婉清单独面对她，都这副模样。
两面派，心机深沉！！
傅心柔挤出一个笑：“也许和校长关系后吧。”
“她一个乡下的，能和校长有什么关系。”陆明珠不屑。
傅心柔抿了抿唇，神色担忧。
“心柔姐，怎么了？”陆明珠追问。
傅心柔迟疑：“她一个漂亮姑娘，我怕……”
话没说完，陆明珠明白她意思，紧皱眉：“不可能，我觉得她不是那种人，而且没影的事，别乱说。”